她答应过盈珠,不將她的踪跡显露人前。
    但她也不会抢盈珠的功劳。
    若没有盈珠,她不会知晓谢怀英及宣平侯府的阴谋,也不会知道自己身陷险境时日无多。
    更不会派人去杏春堂后院,將孙佩兰父女解救出来。
    “那是何人会知晓我和我爹……”
    周惜文抬起眼,静静地看著她。
    孙佩兰一下子止住了声。
    她迫切激盪的心情慢慢冷静下来。
    这写信之人,知道她和她爹的医术,並確信世子夫人的体內的药性她能解。
    她在脑海中细细搜罗了一遍,仍想不到如此了解他们医术,並清楚白知远卑劣本性的人会是她认识的谁。
    许是杏春堂从前的病人,又与白知远有仇?
    那为何如今他们父女得救,白知远被抓,这写信之人还不露面呢?
    许是其中有什么隱情,这不方便告知於她吧。
    孙佩兰很快自己说服自己,恭声道:“若日后有机会,劳烦夫人替我和我爹转告这写信之人,我们父女会一直记著这份恩情。”
    周惜文淡淡点头,心里倒是觉得这孙佩兰是个知道感恩的。
    她抚著隆起的肚子,眼底一片阴翳。
    “我只问你,你可有把握?”
    这些日子,她几乎將整个雅韵轩都翻了个底朝天,身边伺候的人挨个挨个查过去。
    不查还好,一查,竟然揪出来不止一个鬼!
    她越想越觉得过去的自己实在蠢,竟然相信谢怀英这样勛贵世家的公子哥儿会对她这样的商户女有真心。
    为了討公婆和小叔小姑欢心,好东西成箱成箱地往他们院里送。
    可她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毒药和一副破败的身子!
    她並没有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孙家父女身上,私下里还寻了別的大夫。
    可个个都面露难色,说这药性已深,不一定能保住母子俩。
    也就是说,她和肚里的孩子,有一个一定会出事。
    周惜文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不能出事,孩子她也要!
    “有!”孙佩兰斩钉截铁地回。
    周惜文眸光微亮,可到底有些怀疑:“当真?”
    不是她不愿信,只是这姑娘瞧著未免也太年轻了些。
    饶是盈珠信上言,这孙家父女的医术比那所谓的白神医只高不低,在见到真人后,她还是无法放下心中顾虑。
    “当真。”
    孙佩兰道:“这种药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所以有把握能解开您体內的药性,还不伤您腹中胎儿。”
    找遍了城中的大夫,能说出这句话的只孙佩兰一个。
    周惜文此刻也不想再顾虑其他了,再拖下去她就得死。
    她选择相信盈珠,相信孙佩兰。
    “好,那我和我的孩子,便交给你了。”
    孙家父女跟隨陈大夫回到九芝堂时,郑家三口人如何激动暂且不谈。
    城南桐巷里,盈珠已经收拾好行李,带上玉蕊登上马车。
    杏儿留在家中,由蔡嬤嬤照看。
    车夫赶著马车离开繁华的大街,朝著城门方向驶去。
    此行目的地位於城郊百里的流云山。
    那山中有座道观,名为枯月观。
    东恆国尚佛,对道家並不热衷,又因流云山地势险峻,香火远不如青云山的白马寺旺盛。
    玉蕊还在疑惑:“盈姐姐,你要上香,去白马寺上不就好了,为何一定要去这个流云山上的枯月观呢?”
    “因为我不止是去上香。”
    马车已然出了京城的大门,盈珠掀开车帘,眺望远处群山的倩影。
    “还是为了人。”
    她才刚放下车帘,一个衣著富贵的年轻公子哥风尘僕僕,领著一群人骑马快速掠过。
    马蹄所过之处尘土飞扬,车夫忙將车往边上赶。
    谢怀英紧紧盯著京城的大门,想到盈珠此刻说不定已经寻回了荣国公府,他就抓心挠肝地难受。
    他並不知道,他日思夜想,担惊受怕,憎恨嫌恶的盈珠,已经乘坐马车与他擦肩而过。
    进了京城,谢怀英也连家也没回,一路朝荣国公府赶。
    也是巧,他才到荣国公府门口,就见一个身穿藏蓝色锦袍,眉眼雋秀的青年將要出门。
    “表哥!”
    谢怀英急忙叫了一声,下马来到傅晏铭身前:“阿黎她怎么样了?”
    傅晏铭一愣,並未直接答他的话,微眯著眼眸將眼前人上下一打量,道:“怀英,阿黎如今是准四皇子妃了,你与她虽是表兄妹,可到底男女授受不亲,你唤得这样亲昵,怕是不好吧?”
    谢怀英原本焦躁不安的心,瞬间就被这暗含警告的话语给按住了。
    虽然有些羞恼,可看傅晏铭的反应,像是不知道盈珠的事,仍將傅安黎当做亲妹妹来看。
    也就是说,盈珠还没找来荣国公府?
    “表哥说的是,瞧我,赶路赶得头脑都发昏了。”
    谢怀英訕笑著解释:“我在路上时收到阿黎表妹寄来的信,她说她前几日得了风寒,身子有些不好,我担心了一路。”
    他去扬州,是为了自家母亲寿礼一事,傅晏铭是知道的。
    这个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的表弟自幼时起就对阿黎很好,小时候倒也罢了,大了就能瞧出他对阿黎有些別样心思。
    阿黎就算是养女,那也是荣国公府的嫡千金,是绝不会去宣平侯府这样的破落户里吃苦受罪的。
    初时他还担心,但谢怀英很快娶了妻,阿黎也被赐婚给当朝四皇子。
    阿黎懂事听话,谢怀英平日更是有分寸,再加上前几日,阿黎確实病了。
    傅晏铭勉强按下疑心,頷首道:“你有心了,阿黎的病已经痊癒了。”
    “既然表妹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確定盈珠没找回荣国公府,谢怀英的心安了大半,立刻告辞。
    他回了趟宣平侯府,连饭也没用,一面叫人去京中查探盈珠的消息,一面让人给傅安黎送信。
    然后匆匆洗漱,和赶来的宣平侯夫妇打了个照面,立马就出门去了。
    周惜文將將赶来,才叫了一声:“夫君——”
    谢怀英头也没回,甚至压根没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怀孕五个月的妻子。
    周惜文看著他远去的背影,脸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僵住,心中恨海翻腾,恼怒不已。
    宣平侯夫人李氏瞥见她的脸色,冷哼一声道:“自己丈夫几时回来的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甩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