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夫妇的脸色齐齐一松。
    “太好了!”
    他们拥上来,脸上是同样的喜色和兴奋。
    不管心中如何想,不管之后会不会看著傅安黎的眼泪后悔。
    总之此刻,荣国公夫妇是真的很高兴女儿能隨他们回去。
    傅安黎一颗心忽高忽低,此刻更是直接坠入谷底,她泪如雨下,却不再哀求荣国公夫妇。
    而是默默直起身子来,朝著荣国公夫妇和盈珠的方向深深叩拜。
    “女儿,认罚。”
    谢怀英心都要碎了。
    那水月庵乃苦寒之地,岂是阿黎能去的地方?
    阿黎从六岁开始就娇养在荣国公府,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如何能受得住水月庵的清苦?
    一时间,他只觉得对傅安黎的心疼要压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他死死咬著牙,强忍著不发一言。
    不能劝。
    事情因为他已经变得很糟糕了。
    那个所谓的玄玉真人,一看就是站在盈珠那个贱人一边的。
    阿黎想以退为进,他不能破坏她的计划。
    他逼著自己將目光移到血肉模糊的双腿上来。
    他不会放过盈珠的。
    阿黎的两年水月庵之刑,还有他的这双腿,只等著日后慢慢算!
    傅晏琅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心疼,很心疼。
    他的妹妹,在家里最黑暗的时候到来的妹妹,不过一时行差踏错,竟被爹降下了这样严重的刑法。
    阿黎身子弱,怎么受得住清修的日子?还不许他们去看她,这不是將她往死路上逼吗?
    他低下头,看著仍旧跪在地上的纤弱人影,心头怒火愈发深重。
    再看被爹娘护在中间的盈珠。
    那浅薄的点兄妹情早就被怒火烧得精光。
    只是展玉燕立在身后,他到底不敢再说些什么。
    “出宫后,你就去水月庵吧。”
    荣国公藏住眼底的怜惜,做出冷漠的样子来:“莫怪为父心狠,你犯下的错事,理应要偿还。”
    傅安黎低声应道:“是。”
    荣国公夫人不敢去看她,怕再看一眼自己就会控制不住心软。
    盈珠只当没看见她脸上的苦涩,只是和展玉燕道別:“这些日子,多谢真人照料,我要和爹娘回家了。”
    她笑得高兴,仿佛方才傅家的偏心、怀疑、质问和嫌恶膈应统统没发生过。
    他们找回了丟失多年的亲生女儿,她找回了分別多年的亲生父母。
    就这样简单而已。
    展玉燕没有拒绝的理由,她点头道:“该回的,那毕竟是你的家。”
    “有些人鳩占鹊巢了七八年,就將自己当做了主子,如今正主回去,她却仍旧顶著傅家养女的名號,”
    她嘆息,握住盈珠的手,“盈儿,你实在心善。”
    傅安黎慪得快要吐血。
    什么鳩占鹊巢,她就是堂堂正正的傅家千金!
    不是亲生的又如何,也没见著爹娘他们有多在意这所谓的血缘啊!
    荣国公夫妇强顏欢笑,却不敢辩驳。
    展玉燕的目光愈发慈爱:“让御医令看看你的伤势,贫道再叫人抬一顶软轿来,送你出宫。”
    盈珠自是感激不尽。
    她的伤口再次重新包扎,来时双手空空,离宫时赏赐却足足堆了三辆马车。
    出了宫门,盈珠带著玉蕊上了荣国公府的马车。
    荣国公夫妇稍慢一步,傅安黎在身后哭著叫住他们。
    “爹,娘,女儿自知犯下大错,只是去往水月庵清修,已是姐姐和爹娘网开一面的结果。”
    “女儿不怪爹娘,也不怪姐姐,只是女儿一去两年不能再与你们相见,还希望你们好好注意身子。”
    “爹,你好饮浓茶,只是浓茶喝得太多,到底对身子不好,若是又处理公务到深夜,就不要再喝浓茶了。”
    “我院里的侍女菊香,最擅长燉各种汤品,我往日里送去您书房的汤,都是她燉的,我走以后,您可以將她调去膳房,一心一意给您燉汤。”
    “娘,您每到换季,咳疾就会復发,记得让身边伺候的人多注意,若是嗓子不舒服,就燉雪梨汤喝。”
    “大哥……”
    “二哥……”
    马车外她眼泪汪汪深情叮嘱,马车內玉蕊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
    她咬牙切齿,压低声音恨恨道:“好有心机的女人!”
    她掀开车帘往外看,就见荣国公府一家四口全都面露动容。
    荣国公夫人甚至已经控制不住朝她走了过去,记起盈珠还在车上,又生生止住步伐。
    “娘!女儿去了!”
    傅安黎却是直接扑过来,跪在地上抱住了荣国公夫人的大腿。
    荣国公夫人终於忍不住抱著她哭起来。
    紧接著是傅晏琅和傅晏铭,甚至荣国公也颇为不忍。
    再往远看,谢怀英拖著半残的身子巴巴儿朝这边张望。
    瞧著像是也像扑过来抱一把似的。
    明明是犯了错去水月庵清修的,可被傅安黎这么一弄,倒像是她马上要死了似的。
    玉蕊碎碎念:“最好真是去了,鳩占鹊巢的坏女人,冒牌货,心机女……”
    盈珠哼笑,点点她的额头:“收敛些。”
    她抬眸,正好撞进傅安黎望过来的目光。
    挑衅又得意。
    但她现在跪在地上抱著荣国公夫人的腿,荣国夫妇和两个儿子又弯下腰去抱她。
    她从荣国公夫人的腿后探出头来。
    这姿势莫名有些搞笑。
    盈珠也真的笑了。
    她对著傅安黎眉眼微弯,眼中心中没有丝毫的伤怀。
    若换作上辈子的盈珠,她一定会为这样的场景感到伤心痛苦。
    可她不是。
    她死过一次了,早就认清傅家人的本性。
    所以看到这一幕也不觉伤心。
    傅安黎气得咬牙,断定盈珠在装模作样。
    她朝她做了个口型:“等著。”
    盈珠眉梢一挑,將车帘放下。
    玉蕊还在生气:“盈姐姐,你真的要回那个所谓的荣国公府吗?”
    “他们刚才在宫里说的那样好听,可刚出宫门,那个傅安黎一哭,他们就又心软了!”
    “当然要回,那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回?”
    玉蕊垮了脸:“好吧。”
    盈珠又笑了:“你放心,我在那个家里待不了多久的。”
    “为什么?”
    “因为,傅安黎在水月庵也待不了多久。”
    “你別忘了,她的未婚夫,可是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