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府宾客盈门,盈珠已经换好采衣采履,安坐东房等候。
    不施粉黛的一张脸已经足够貌美,亮红的采衣越发衬得她的肤色莹白如玉。
    如瀑青丝柔顺披在肩头,又添一分恬静秀美。她身形虽纤瘦,却足够挺拔,並无柔弱娇怯之气。
    初夏灿金色的阳光轻柔將她笼在其中,窗外喜鹊啁啾悦耳,仿佛也在为她的及笄礼庆祝。
    荣国公夫人领著傅安黎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那一瞬间,她难以形容自己內心的触动。
    不愧是她的亲生女儿,竟出落得如此美丽。
    跟在她身后神情怯怯的傅安黎却险些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怨毒。
    她看见荣国公夫人眼中的光亮,呼吸急促几分,连忙垂眸,不叫人发现自己眼中的狰狞。
    却不知盈珠早已从铜镜中看到这对母女。
    她自镜中瞥了一眼傅安黎,起身来要对荣国公夫人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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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
    “无须多礼。”
    荣国公夫人无知无觉,上前一把扶住她:“今天是你的大日子。”
    她用含泪的眸光细细描摹著盈珠的轮廓,感慨道:“真好,我的女儿,有我当年的风范。”
    盈珠孺慕地望著她:“我是母亲的女儿,自然会像母亲。”
    荣国公夫人伸出手来,轻轻抚摸著盈珠的脸庞,盈珠温顺地往她掌心蹭了蹭。
    “母亲,你不知道,女儿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今日。”
    “在外艰难求生时,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就像路边隨处可见的一株野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践踏成泥。”
    “没想到,我竟还能和母亲您团聚,还能有自己的及笄礼。”
    盈珠很少会和荣国公夫人说这样掏心窝子的话。
    荣国公夫人看著眼前这张稚嫩青涩,和自己年轻时候七分相似的脸,一时间简直心潮澎湃,母爱爆棚。
    瞬间就將身后的傅安黎遗忘了。
    “好孩子,今日这样好的日子,怎么哭了呢?”
    她万分怜惜地拭去盈珠眼尾的水痕,只觉得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本就是你该得的,若不是那该死的人贩子,你就该被爹娘捧在手心里,而不是在外受了那么多的苦难。”
    盈珠眸光瀅瀅,满眼依赖,有些哽咽地唤了一声:“母亲,娘——”
    荣国公夫人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她搂进了怀里:“我的儿!”
    傅安黎牙都快咬碎了。
    傅晏熹这个贱人!
    竟敢明晃晃地挑衅她!
    盈珠娇娇弱弱地倚在荣国公夫人肩头,冲她微微一笑。
    贱人!
    心中越恼火,傅安黎反而越平静。
    她目光阴冷地回视过去,盈珠却像是被嚇到了一般惊叫起来:“呀!”
    “光顾著和娘说话,倒是把阿黎你给忘了。”
    她从荣国公夫人怀中挣出来,不解又疑惑:“只是你瞪我做什么呢?”
    “难道我接你出来参加我的及笄礼,还做错了?”
    荣国公夫人此刻心中对盈珠的怜爱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此刻回头,十分不满地看著傅安黎。
    “阿黎?”
    傅安黎在心底暗骂一声,纯良无辜地瞪大眼睛:“什么?”
    “姐姐误会啊,我方才看你和母亲母女情深,感动都来不及,又怎么会瞪你呢?”
    “更何况我早就知错了,你愿意接我出西园参加你的及笄礼,难道不是已经愿意原谅我了吗?”
    她有些黯然地低下头去:“怎么还故意让母亲误会於我呢?”
    她在西园关了大半个月,肉眼可见的憔悴许多。
    因著府上有喜事,她也打扮过了,上穿苏绣粉霞锦衫,下著软银轻罗百合裙。
    如云髮髻上簪著素净的玉兰银釵三支並一根珍珠青金石点翠步摇,细细的流苏链子隨著她的动作轻摇慢晃,像朱瑾的蕊垂落耳旁。
    整个人如同一株风中摇曳的百合,说不出的柔弱可怜。
    荣国公夫人就开始犹疑了。
    她记起来,带著傅安黎来此处,是为了缓和二人关係的。
    来前,傅安黎满怀憧憬道:“姐姐愿意接我出西园,来参加她的及笄礼,一定是愿意原谅我了。”
    “我不求她能一下子原谅我,但若她愿意走出这一步,我也很高兴了。”
    小姑娘孺慕地依偎进她的怀里:“若我和姐姐的关係一直僵持著,最难过的一定是母亲。”
    “我不愿叫母亲难过。”
    荣国公夫人听了这话,当场就表示,一定会为她在盈珠跟前求情,免去她剩下的数月清修。
    谁料傅安黎竟然阻止了她。
    “我一定要在西园待满半年,这是陛下给我的惩罚。”
    “我已经给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们带去很多麻烦了,不能再让你们为我担心。”
    “更何况姐姐愿意给我机会,我却不能再得寸进尺。”
    多懂事的好孩子!
    荣国公夫人看向盈珠:“晏熹……”
    “罢了。”
    盈珠轻笑一声,又坐回梳妆檯前。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她隔著一面铜镜,神色清淡与傅安黎对视:“只是阿黎,你要记得,姐姐愿意给你机会,是不想爹娘和兄长们在其中为难。”
    “我与你做不成真心的姐妹,维持著表面平静不叫母亲担忧即可,但你若还是不知悔改总是耍这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
    她唇角微扬,眸光却冷:“那就別怪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傅安黎面色僵住。
    她有些难以置信,她竟然丝毫不顾忌母亲在场?
    “阿黎!”
    荣国公夫人蹙起眉头:“还不快和你姐姐道歉!”
    凭什么?!
    傅安黎心中在嘶吼,面上却忍不住落下泪来:“母亲,你不信我?”
    荣国公夫人有些心疼,可看著她的眼泪,反倒越发相信了盈珠的话。
    阿黎早有前科,是否真心悔改还有待考量。
    而她的亲女儿此前一直抗拒和阿黎相处,到及笄礼才不忍见她为难鬆口放出阿黎。
    晏熹已经做出让步,为何阿黎还是要搞这些下作的手段?
    “道歉!”荣国公夫人板著脸,厉声呵斥。
    傅安黎不甘抬眸,就见那面铜镜中倒映出盈珠面无表情的脸。
    那双眼睛,分明在嘲笑她!
    “……是,”
    她屈辱地低下头去,朝著盈珠的方向屈膝行礼,“姐姐,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