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然的电话铃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冯雅茹一惊,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掉在地上,水果刀滑过苹果狠狠地扎进了她的手指。
    “嘶……”
    轻声呼痛,冯雅茹一鬆手,血色当即涌了出来。
    “妈妈,你没事吧?”
    任小碗惊呼出声。
    那头,冯雅茹抓起纸巾捏住,从包里翻出了手机。
    电话是顾宇森打来的。
    知道冯雅茹要陪安寧去商场,顾宇森是特意打电话过来的,“中心路路口出了连环车祸,警车已经封锁了那个路口,你和安寧今天就不要去商场了。”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冯雅茹惊得站起了身。
    中心路口再往前几百米,就是世贸广场。
    也就是moon舞蹈工作室所在的地方.
    一颗心没来由的慌乱,顾不上那头还在说话,冯雅茹径直掛断电话打给了安寧。
    长久的忙音,冯雅茹的嘴唇都开始哆嗦了。
    再打给陆擎泽,电话响了一声就通了。
    听到那声凝重的“茹姨”,冯雅茹腿一软,就那么跌坐在了沙发里。
    眼泪是什么时候开始流的都不知道了,脑子嗡嗡的,太阳穴也突突直跳。
    连陆擎泽说了什么都没听到,冯雅茹只抓住了一个“急救室”。
    大拇指被水果刀划伤的地方还在不停的冒血,冯雅茹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就那么拎著包飞奔出了病房。
    噠噠噠的高跟鞋响声由近及远,病房里,任小碗心底一片冰凉。
    天大的笑话!
    她这个亲女儿还在病床上躺著呢,可在顾家人眼里,她跟死人有什么区別?
    顾宇森打电话来,不是来询问她好不好,而是让冯雅茹和安寧不要出门,以免被堵在封锁了路口的马路上。
    而冯雅茹,片刻前还一派慈母柔情的说要给她补身体,还叮嘱她起身时別急。
    可安寧一出事,她浑然忘了她还在这儿,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丟下她走了。
    呵呵。
    如果说听到车祸如期发生那一刻心中还有一丝残存的心慌和愧疚,那么这一刻,所有的歉疚尽数被快意所取代。
    任小碗只希望,很快就能听到那个好消息。
    到了那一刻,冯雅茹会哭死过去。
    陆擎泽也会狂怒。
    陆家、顾家会一片大乱。
    但是,那又如何?
    她痛快了,足以!
    看著头顶雪白的天板,仿佛已经看到了安寧被白布蒙住推出病房的画面,任小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
    “擎泽!”
    噠噠噠的奔跑声响起,伴隨著胳膊被人攥住,陆擎泽抬起头,正看到眼底布满血丝的冯雅茹。
    往日雍容华贵的顾夫人,这一刻狼狈至极。
    髮丝凌乱的贴在脸上,眼底全是焦灼和关切。
    身上的米白色套装上星星点点的全是血跡,左手手掌更是一片猩红。
    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擎泽,安……安安怎么样?”
    冯雅茹死死的攥著陆擎泽的胳膊。
    陆擎泽摇了摇头,“大……大夫说,不太好。”
    声音哑的不像话,陆擎泽的眼圈有些发红。
    冯雅茹的眼泪就那么扑簌簌的落了起来,“都是我的错,我该陪著她的!”
    哭声。
    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周围一片嘈杂,陆擎泽的耳边却一片寂静,仿若什么都听不到。
    只看得到急救室门口亮著的灯。
    分明只过去了几分钟,对陆擎泽而言却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陆擎泽觉得,他等不下去了。
    回头看向纪诚,“去找院长,我要进手术室。”
    纪诚转身就跑。
    几分钟后,陆擎泽跟著护士做完全身消毒,穿著无菌服进了手术室。
    只一眼,陆擎泽就再也看不到周围的一切了。
    安寧像睡美人一样,闭著眼睛睡在手术床上。
    身上没有创伤,只头上包了白色的纱布。
    额头的一角有殷红的血跡渗出。
    那是他的安安。
    陆擎泽眼眶一热,眼泪就那么落了下来。
    “伤者腹部遭受重创,必须紧急分娩……”
    医生一句话,陆擎泽当即点头签字,继而过去坐在安寧身前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触手冰凉,陆擎泽眸底似是要沁出血一般。
    安安最怕冷了!
    紧紧的握著安寧的手,想要暖热她,陆擎泽伸手摸著安寧的额头、脸颊,声音里夹杂著一丝温柔的颤慄,“安……安安,不会有事的!老公陪著你!”
    婴儿啼哭的声音。
    仪器滴答的声音。
    护士喜极而泣的声音。
    周围闹哄哄的,陆擎泽却像是什么都看不到,眼睛里只看得到安寧一个人。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陆擎泽回过头,就见院长的嘴巴开开合合,可他却一个字都没听见。
    院长一脸茫然。
    身旁的医生护士也一脸茫然。
    不知道是谁说了什么,院长上前检查了陆擎泽的耳朵。
    数目相对,眾人一时无言。
    大喜大悲的情况下,遭受巨大打击的人会出现短暂失声、失语抑或者看不见听不见的症状,而此刻的陆擎泽,显然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院长拿过诊疗本唰唰唰几笔,再翻转过来,陆擎泽才看到那行字。
    “夫人已初步脱离生命危险,但是什么时候醒来还不確定。现在转入icu密切观察。请您放心。”
    怎么能放心呢?
    又怎么放得下心?
    病床从手术室推进icu,陆擎泽不发一言,始终没有鬆开安寧的那只手。
    每隔一个小时,陆擎泽就拿签蘸著水给安寧润润嘴唇。
    回头看看起伏平稳下来的心率。
    再度坐下来握著安寧的手。
    “安安,我之前说过,无论去哪儿出差都要带著你的。过几个月我要去国外出差,你快点醒来,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安安,宝宝的名字你来取吧……”
    “安安……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整整两天两夜,陆擎泽没有合过一眼。
    而安寧始终没有醒过来。
    病房里一片静謐,只仪器轻声滴答。
    病房外,眾人心急如焚。
    再这样下去,安寧没事,陆擎泽都会因为不吃不喝而出状况。
    陆老夫人和冯雅茹相对而坐,互相安慰。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陆擎泽脸上氳出怒气。
    再回头,正看到面色暗沉的纪诚。
    心知车祸的事有眉目了,陆擎泽回头看向安寧,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安安,我很快回来。”
    推门而出,陆擎泽远远走去窗边,沉声开口:“是……人为?”
    纪诚点头。
    周遭的气压瞬间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