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钱就算打水漂,也不会给侯府一文。
    老夫人堵在门槛,她不是不能硬把她拉起。
    但她如今还未出侯府大门,算是前孙媳,又是晚辈,一旦她出手,哪怕发话吩咐下人去做,不孝不仁的名头就算结结实实扣她头上了。
    所以,她不能拿她如何。
    老夫人愿意躺就让她在那里躺著,反正门槛冷硬,她又一把老骨头,难受的也是她自己。
    等她撑不住了,总要下来。
    整个侯府,除了老夫人,她不信其他人还能拦得了她?
    不过是等个把时辰,她不是等不起。
    正此时,一声威严的怒吼传来。
    “大胆贼妇竟敢如此撒泼耍横欺负我孙女!”
    楚瑶一怔,抬头就见祖父带人骑马奔驰而来。身后那骑还是她二哥。
    老將军利落跳下马,手持长鞭走近李氏,他目光如炬,沉声怒道:“泼妇胆敢拦截我孙女!
    平阳侯府落败也就罢了,老夫人竟也如此不要脸面,眾目睽睽下,臥躺门槛成何体统!
    真要笑掉全京城人的大牙!”
    李氏瞥见老將军风风火火赶来,她眉头一紧。
    眼珠转了转,狡辩道:“老將军一身风骨自不必说,但养出的孙女却没能承袭老將军心性人品。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原以为將军府出来的人,该是仁义,却不曾想,我孙儿前脚刚逢冤入狱,孙媳后脚就逼迫他签下和离书。
    也是我孙儿心善,捨不得楚瑶陪他吃一丁点苦,这才同意和离。
    我孙儿命苦啊,娶了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我侯府不曾亏欠她楚瑶,她如何能落井下石,置我们侯府於不顾?
    侯府剩下我们这些孤儿寡母,可怜的很,她怎能狠心带走我侯府所有值钱財物一走了之。
    这是要我们死啊!
    她如此做,就不怕遭世人唾骂吗?”
    此刻大街上,已有不少人好奇围了过来,原本不知那老夫人为何趴在门槛,这时总算听明白了。
    不少人朝楚瑶投来鄙夷目光。
    想不到將军府嫡女竟也这般见风使舵,见夫君入狱,急不可待逼迫侯府同她和离。
    也难为平阳侯府世子,即便深陷囹圄,也不愿拖累夫人,同意签下和离书。
    和离也就罢了,她怎能趁机带走侯府所有钱財物事?
    瞧那一溜的车马,足足有二十来辆,这岂不是要搬空侯府吗?
    “將军府竟出了这样歹毒又自私的人,真是给宣武老將军蒙羞!”
    “还要將侯府財物搬空,这不是要断了侯府生路吗?怪不得侯府老夫人这般不顾顏面,也要拦著她出门!”
    人群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开始对楚瑶指指点点。
    楚瑶眯眼冷笑。
    李氏见人群激愤,纷纷指责楚瑶,她心中得意,急不可待看向宣武老將军,逼迫道:
    “老將军您来的正好,楚瑶辱没將军府门楣,您该出面好好教训她,以正家风!
    莫不要让世人因她楚瑶戳你们將军府脊梁骨!”
    “呸,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你说瑶儿带走你侯府財物,那你给我指出来,哪一件是你侯府的东西?!
    是那黄梨屏风,还是紫檀木椅,还是那些锦被华服。
    我孙女出嫁时,嫁妆何其丰厚,十里红妆可是邻里街坊有目共睹。
    你这会儿红口白牙说她带走你侯府东西,那你给我指出来。
    若是瑶儿果真私自带走你一针一线,都是我將军府失德,我必当严惩不贷,还將百倍奉还你侯府。
    可若是你侯府无根无据,隨意污衊我孙女,也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李氏一怔,她以为向来粗鲁如蛮牛的老將军好糊弄,所以故意说楚瑶辱没將军府门楣,给他楚家蒙羞。
    她正等著看老將军以孙女为耻,训斥楚瑶呢。
    谁知他不仅不上道,还这般护犊子,上来就要维护楚瑶。
    这不对啊,刚正不阿,视名声高过一切的老將军不该是这样的啊。
    楚瑶这时瞥了眼身侧的孙嬤嬤,孙嬤嬤会意,赶紧拿出厚厚的嫁妆单子,在眾人面前摊开,足足有一丈多长。
    眾人纷纷好奇向那嫁妆单看去,就见单子上密密麻麻罗列无数之物。
    有人惊呼:“天啊,將军府嫁女竟出了这样多的嫁妆!”
    “可不是吗,当初我可是亲眼瞧见送嫁队伍十里红妆,那东西一溜烟排开,简直能摆满半条街。”
    “那如今装车这些东西到底是侯府的,还是她个人的?”
    “谁知道呢。”
    楚瑶见气氛差不多了,既然人人好奇这些財物究竟是谁的,她索性今日摊开了说明白。
    既然老夫人自己不要脸面,那她也没必要再替她留脸面。
    她面向眾人,提高音量大声道:
    “大家请看,这是我当初嫁进侯府时的嫁妆单子,车上所有財物都在我的嫁妆清单上面。
    我今日和离带走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是我楚瑶的个人財物,並无侯府分毫。
    既然侯府老夫人咬定我带走侯府的东西,那请她侯府指出来,哪一样是侯府的,也请大家帮忙一同核验!”
    说罢,楚瑶转头看向李氏,语气不卑不亢道,“老夫人,你我祖孙一场,我原本不想当眾让您、让侯府难堪。
    可您张口闭口说我带走侯府財物,污衊我自私歹毒,不顾侯府眾人死活。
    既然老夫人认定我拿走侯府之物,那索性大家摊开了,一样一样核对。
    您不是说我搬空您侯府財物吗?那请您当眾指出,这些东西哪一件是您侯府之物?”
    李氏一时语塞,她支吾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侯府早就空了,车上那些东西又有哪一件是侯府之物?
    她心中明镜一般,若是真拿嫁妆单子核对,她哪里能占到便宜?
    这时见楚瑶咄咄逼人,她只一味胡搅蛮缠:“你这嫁妆单子许是假的也未可知。反正侯府东西那么多,我哪里一一记得请。”
    楚翔冷脸站在老夫人面前,气势凌人:
    “老夫人,我敬您为长辈,但也请您莫要睁眼说胡话!什么嫁妆单子是假的?
    当初可是我亲自去官府报备的,官府那尚有一份留存。要不要给老夫人请来核对?”
    “核对就不必要了。东西那么多,一时半会儿怎能分辨得清楚。”
    楚瑶冷笑:“老夫人何惧如此,侯府人丁眾多。哪些东西是侯府所有,就算老夫人不清楚,家里人总是清楚的。
    大家一起来找,怎么会要很久?
    老夫人你空口白牙说我带走你侯府之物,让你挑出来侯府东西,你又推三阻四,你到底怕什么?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做人清清白白就这么难吗?
    今日你若是不拿出真凭实据,那就是往我楚瑶身上泼脏水,街坊邻居可都眼睛雪亮瞧著呢。
    老夫人,我敬您是长辈,您先挑。”
    李氏一噎,见眾人纷纷对她不怀好意指指点点,她心中一紧,一双眼仔仔细细又扫了那些东西,希望能从中间找出一两样属於侯府的。
    可任她扫了一个来回,哪里有一件?
    她於是闭眼,对楚瑶刚刚的话置若罔闻,不肯多言一句。
    “哼,我看侯府老夫人就是胡搅蛮缠!
    瑶儿,你说的对,他侯府之人如何分辨不出侯府的东西?
    他们不是说咱楚家人带走他侯府东西了,那他侯府就给我一一指出来。
    说不出所以来,就是他们心思歹毒、无故污衊。”
    老將军说罢,冷脸拉过一旁的五少爷,“你是侯府哥儿,你来指认,这哪一件是你侯府之物?”
    通哥莫名被拽出来,他怔了一瞬,一双眼乖乖从前到后扫了半天,愣是没挑出一样侯府之物。
    “没,没有。”
    “没有是吧。”他又扫了眼眾人,“你们都是侯府之人,该是识得你们侯府之物,你们说,我孙女要带走的东西中,哪样是你们侯府的?”
    眾人惊愕,忙都垂下头,生怕点到自己。
    “你们给我说,到底哪一样是你们侯府的?!”
    老將军一声吼,他们嚇得浑身一抖,隨即纷纷摇头:“没有,没有。”
    老將军哼了一声,不屑看向李氏:“老太婆,你听见了吗?他们都说没有。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李氏哑口无言。
    “原来这些东西不是侯府之物啊?那侯府老夫人刚刚还义正言辞说,是她侯府的东西。”
    “侯府早就落败了,哪里还有什么值钱东西?我之前还瞧见世子去当铺当东西。我就说嘛,侯府这是污衊。”
    “不是自己的东西,赖著硬说是自己的。还拦著不放人,真是不讲道理。”
    李氏梗著脖子道:“无论如何,楚瑶见我孙儿出事,迫不及待和离出府,就是她不仁不义,德行有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