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睡梦中的眾人瞬间惊醒。
    “快!快走!”
    盈珠跳起来,將藏在枕边的包裹甩到背上,又一把拽起地上尚且迷糊的玉蕊。
    绕到堂前时,兴隆鏢局的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护著郑家三口人往外撤。
    王长胜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杏儿大包小裹的艰难移动。
    盈珠直接拿起她怀里的包裹扔掉:“不要了,走!”
    杏儿短腿跑不快,她和玉蕊两人连拖带拽,才出庙门就听见王长胜的声音:
    “武大哥!武大哥!帮个忙!”
    他正在赶他那匹老马,忙得满头大汗,却不知是不是那马儿感知到了危险,焦躁地四处乱转,怎么也不肯乖乖听话套上马车。
    武大洪看著盈珠三人都上了马车,刚要上前去帮他,他留在山路上察看山匪动静的兄弟却骑马回来了。
    “武哥!看见人影儿了,快啊!”
    “武大哥——”
    “別套马车了,你直接骑上马走!”
    武大洪一挥手,神情严峻:“我去前方探路,都跟上!”
    剩下五名鏢师前后左右將两辆马车护在中间,虽然慌乱,但尚能镇定下来逃命。
    王长胜也弃了马车,赶著老马跟在后头。
    山路难行,马车顛簸得厉害,盈珠紧紧扒在车窗上稳住身体,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方才贴在地上听见的那阵整齐的马蹄声,足可见匪徒的数量之大。
    可他们不过三辆马车,又不是什么权贵富豪人家,肉眼可见的穷酸落魄。
    且不说他们一行人还入不了那些大山寨的眼,就算真有人看上他们了,也不至於出动这么多人。
    唯一可能的就是,那群匪徒的目標不是他们。
    想明白了这一点,盈珠奋力朝前呼喊:“武大哥!”
    武大洪打马回头:“盈姑娘,何事?”
    “那群山匪的目標不是我们!”
    盈珠飞快地將自己的推测说了:“当务之急,是寻个隱蔽地方躲藏起来。”
    他们虽有鏢师护卫安危,可到底都是老弱妇孺,速度提不上来。
    那群山匪可全都骑著马疾速狂奔。
    若还沿著这条路逃命,迟早要被那群穷凶极恶的匪徒追上来,到时候仍旧性命难保。
    若此时躲藏起来,还能有一线生机。
    武大洪不过思索了须臾,就点头应下:“好,就这么办。”
    “停下!”
    “卸掉马车,躲藏起来,別与他们硬碰硬!”
    车架用树枝掩盖藏进路边的山沟里,一行人躲进密林深处,细听著外头的动静。
    隔得远,听不大真切,只有厚重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伴隨著男人们嬉笑叱骂的声音。
    隨著那声音渐渐远去,密林里重归寂静。
    盈珠刚要松下一口气,却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仿佛正有人往这边来。
    “哎,做什么去?”
    “撒个尿。”
    “快点儿,一个大男人怎么磨磨蹭蹭的?”
    “等我会儿。”
    那人停住脚,没再继续往这边来。
    夜风送来叫人难以忍受的骚臭味,盈珠屏住呼吸,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终於,那人迈开步子:“来了来了。”
    “哎?”
    “这是——”
    那人惊叫:“快叫人回来!我就说今晚那破庙里有人!”
    盈珠和不远处的武大洪对视一眼,他眸光突然变得狠厉,抄起长刀跳將出去,挥刀便砍!
    锋利刀刃割开人血肉的声音无比牙酸,紧接著就是肉体倒地的沉闷声响。
    盈珠听见了另一个男人的呵斥声:“什么人?”
    但很快,他就被一支羽箭射中心口,整个人都从马上栽倒下去。
    盈珠没来得及松下一口气,就听见不远处马蹄声疾驰而来。
    “来人!快来人!”
    遭了!
    武大洪迅速回过身来,一把搀起郑秉文,招呼眾人:“快上马,跑!”
    盈珠一手拽杏儿,一手拽玉蕊,將两人分別塞给两个鏢师。
    正要抓住一个鏢师的胳膊上马,身后就传来了箭羽破空声。
    “蹲下!”
    “快躲开!”
    “啊!”
    盈珠立时矮身躲过,再回头时,那个鏢师的马已经中箭发狂,带著身上的人奔入了密林深处。
    她再环视一圈,就发现场面混乱,有人中箭受伤,有马惊嚇逃跑。
    玉蕊和杏儿身量小,被一名鏢师护在胸前,武大洪带著郑秉文,郑家母女则由其他两名鏢师护卫著。
    场上只有一匹马上有空位,那鏢师朝她伸出手:“盈姑娘,快上来!”
    盈珠站起身来,朝他伸出手,可下一瞬一股巨大的推力將她推倒在地。
    武大洪厉喝一声:“王长胜!你做什么?”
    “快跑啊!山匪来了,要没命了!”
    王长胜顺著那鏢师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骑上马,抢过马鞭就是一挥。
    “驾——”
    马儿受惊,立刻撒开蹄子狂奔而去。
    “盈姐姐!”
    玉蕊又恨又恼,当即要下马来陪她。
    “不许下来!走!”
    盈珠回头看了眼身后浓稠夜色里闪烁著的光亮,当机立断往右边跑去。
    “咱们山下匯合!”
    她一边跑一边扔下这句话,两条腿不要命似的在茂密的丛林中穿梭、跳跃。
    跑!
    盈珠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字。
    她要跑出去,她不能在这儿遭了山匪的毒手。
    她上辈子的仇还没报,仇人还好端端地在京城享福,她怎么能死在这里?
    头顶明月高悬,將周遭树影扭曲成瘦长的鬼影,似前世噩梦纠缠不放,要將她拖回那具无法动弹被烈火炙烤的身体里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嘈杂的声响渐渐被她如擂鼓的心跳声取代。
    荆棘划破了她的衣衫,勾住了她的长髮,盈珠还在奋力朝前跑。
    不能停。
    绝对不能停!
    她好不容易才重生回到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好不容易有机会有时间去復仇。
    怎么能停在这里,死在那些匪徒刀下?
    可她双腿像是灌满铅了,渐渐不听使唤,原本轻盈的身体也变得厚重起来。
    周遭空气好似化作了淤泥,勾缠住她的手脚,將她整个人往回拽。
    男人的嬉笑声渐渐近了。
    “原来是个女的,还挺能跑。”
    “狗剩,你瞧她那腰,那屁股,嘖嘖,真是够劲儿。”
    “瞧著还是个雏儿呢,我先定下了!”
    “屁!明明就是我先追过来的,我先!“
    不知道踩中了什么,盈珠整个身体都向前飞去,重重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