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杏春堂的白神医义诊的日子。
    天还没亮,医馆门前就排起了长龙。
    大多是家中贫困患了病,却捨不得去医馆正经看诊的平民百姓们。
    就等著这一日的义诊,能在医术了得的白神医手底下,叫病痛全消。
    排在最前头的,大多不是京城本地人,而是从周边乡下连夜赶路来的。
    或风尘僕僕,或满脸病容,或一老一小用拖车拉著家中唯一的壮劳力。
    这样对比起来,郑家三口人在这里头竟还算体面的。
    郑秉文领著妻女站在最前头。
    他满眼希冀地看著紧闭的医馆大门,只觉得这一路的顛簸辛苦都值得。
    终於,杏春堂的大门被打开了。
    人群顿时喧譁起来。
    几名伙计走出来维持秩序,领头的那位瞧著像是掌柜的,將郑秉文上下一打量,眉眼就带了笑。
    “这位老伯,你是今日义诊的第一位,请进吧。”
    郑秉文提起来的心就稍稍往回落了落,他拱手道谢,又回身去搀扶女儿。
    药昨日就吃完了,郑月心今日格外虚弱,又等了好一会儿,竟是连路也走不了了。
    郑秉文索性蹲下身来,將女儿背起来,然后一步一步朝杏春堂走去。
    他满心都是女儿有救了,丝毫没注意到那一开始还十分和善的掌柜的,在看见郑月心苍白的病容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掌柜的將这一家三口引至屏风后,一张红木长桌被白色的纱帐分割成两半,隱约可见一道青色的身影。
    郑秉文知道那就是白神医,和林秀兰对视一眼,双双恭敬道:“见过白神医。”
    白知远淡淡地“嗯”了一声,“伸出手来。”
    郑月心被按坐在长桌边的凳子上,將一只枯瘦苍白的手臂伸过纱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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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许久没有动静。
    郑秉文心里咯噔一声,颤巍巍道:“神医,小女的病……”
    话音未落,就听到那青年轻飘飘道:“能治。”
    这声音落在郑秉文和林秀兰耳朵里,不亚於天籟之音。
    夫妻俩的眼眶几乎是瞬间就红了,两人的手在女儿肩上交匯、紧握,激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郑月心也不可置信地抬眸:“爹,娘,我、我没听错吧?”
    神医当真说的是能治,而不是“治不了”?
    过去在扬州城,她不知看到过多少大夫欲言又止一脸为难的神情。
    没有一个不对她的病症长吁短嘆一筹莫展的。
    为了治病,他们耗光了家財,甚至连祖宅都买了。
    她还以为,她註定要辜负爹娘的期盼,叫他们白髮人送黑髮人。
    可现在,居然有人告诉她,她的病能治?
    “没错,能治!能治!”
    郑秉文热泪盈眶:“神医说,他能治你的病!”
    “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夫妻俩当即跪在地上磕起了头。
    “好了,拿著药方出去配药吧,杏春堂义诊只提供三日的汤药,剩下的,就要你们自个儿去抓了。”
    青年的声音中含著些许不耐,又叮嘱了几句,就叫他们出去了。
    郑秉文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压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夫妻俩千恩万谢,拿著药方带著女儿出去配药。
    拿到药后,又迫不及待来到落脚的破庙,捡柴,起火,煎药。
    依照白神医的医嘱,三碗水煎做一碗,再热热地喝下。
    “怎么样?”
    “如何?”
    迎著爹娘期待的目光,郑月心细细感受了下,发觉小腹热热的,好似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她刚提起嘴角,想说自己好多了,可一张口,鲜血却喷涌而出。
    “月儿!”
    郑秉文和林秀兰大惊失色,就见方才还脸色红润眼神明亮的女儿瞬间瘫软下去,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月儿,你怎么了?你別嚇娘呀——”
    林秀兰扑过去,只觉得五臟六腑都绞作一团。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啊!
    “快!带著月儿去找白神医!”
    夫妻俩火急火燎,背上晕死过去的郑月心就往杏春堂的方向去。
    远远的,就看见杏春堂门口仍旧排著长龙。
    有病人拿著药包欢天喜地地朝外走,也有排到的人满怀期待地往里走。
    “神医救命!神医救命!”
    林秀兰连滚带爬地为丈夫女儿开路,她扑通一声跪在大门口,不住地磕头。
    “白神医!请你救救我女儿吧!”
    “我女儿喝了你的药,吐血昏迷过去了!”
    “求求你,救救她,我老婆子给你磕头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杏春堂门口瞬间变得嘈杂起来。
    “没听错吧?喝了神医开的药昏过去了?”
    “瞧著是真的呢,那一家三口不就是今早排在最前头的吗?”
    “呀,你快看那老伯背上的姑娘,脸色白里透青,这还有救吗?”
    “可神医怎么会出错呢?”
    掌柜的听见喧譁声出来,一见门口是郑家三人,脸色立刻就变了。
    再看见郑秉文背上面色惨白的郑月心,他心里立刻咯噔一声,掉头就去请示白知远。
    林秀兰很快磕破了额头,鲜血顺著她苍老的面容直往下淌。
    有那看不过去的人劝道:
    “大娘,你放心吧,神医心善,一定会治好你家女儿的,快別磕了。”
    “是啊是啊,神医医术了得,宅心仁厚,你不用求他也会救的。”
    白知远才走出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话,脸色当时就一黑。
    但看见外头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的人群,还是瞬间调整好表情,做出和善的样子来。
    “何事?”
    郑秉文立刻道:“我们將在您这儿抓的药,一回去就煎给我女儿喝了,可她才喝完药就吐了血,现在更是晕死过去什么反应也没有了。”
    他焦急道:“神医,您快帮我女儿瞧瞧吧。”
    白知远的目光快速扫过这一家三口,衣著朴素打著补丁,面容苍老疲惫一脸苦相,一看就是那无权无势也无財的平民百姓。
    心中有了盘算,他淡定地蹲下身来,伸手探查郑月心的脉搏,又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这病不是他能治的。
    就算他能治,也没必要治。
    “怎么样?”
    “神医,我女儿她到底怎么了?”
    郑秉文和林秀兰满怀希冀地將他望著。
    白知远站起身,一挥衣袖,方才还和善温润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
    “谁派你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