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后半夜,平阳侯府西北角一处偏僻的院子突然起火。
    火势又快又猛。
    几乎片刻,就火光冲天。
    下人们匆匆抬来一桶桶水灭火。
    可是火势太大,杯水车薪,根本无济於事。
    直到东方渐白,火才熄了去。
    原本不大的小院子,如今只剩烧得乌黑的残垣断壁。
    很快,有人从里面抬出一具已经烧得焦黑的女尸。
    “老夫人,节哀。萍儿已经死了。”
    老夫人捶胸顿足、忍不住哭出声。
    “我的曾孙儿……”
    见她要晕倒,程文渊一把扶住她。
    “祖母,祖母……”
    “是不是广哥乾的?!
    我不是让他等,只要她把孩子生下来,任凭他怎么处置吗?
    他怎么就等不及了呢!”
    地面还有残留的油渍,定是有人蓄意放火。
    程文渊无奈哄著老夫人,“祖母,也不一定是三弟做的。
    许是那个萍儿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放火自戕,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人已经死了,多思无意。
    祖母,我扶你回房休息。”
    楚瑶看了一会儿热闹,才回了瑶光阁。
    “萍儿家人可是跟著萍儿一併走了。”
    “走了。奴婢按您吩咐,给了萍儿二百两银子。足够他们一家子过活了。
    少夫人,您让冯俊从乱葬岗找来的女尸没有身孕。
    您就不怕老夫人找仵作验尸,万一验出来不是萍儿怎么办?”
    “才两个多月身孕,就算验尸又能验出什么?
    更何况,凭我对老夫人的了解,她才不会相信一个低贱的奴婢有本事逃出生天。
    她自然相信死的就是萍儿。”
    “那萍儿腹中孩子怎么办?”
    “她愿意留、愿意去,都由她做主。
    她也是命苦,无端丟了清白,又有了身孕。
    若是三少爷肯负责,哪怕抬个通房妾室,也不至於逼得她如此。”
    “少夫人,三少爷真没人性。祸害了人家姑娘清白,还想隨便赐给小廝打发掉。世间怎么有这么薄情之人?”
    “我当初也是不知,如今知道了。所以,秋月日后嫁人,可要擦亮眼睛。”
    “少夫人怎么说到奴婢身上了。”
    楚瑶看著她娇嗔的模样,笑著轻推了她一下。
    “等回头给我们秋月挑个如意又痴情的郎君。”
    “奴婢不要……”
    楚瑶也不逗她了,正经问道:
    “三少爷那边如何了?”
    “他能怎么样?
    听说萍儿被火烧死了,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模样很是疯癲。
    他院里的人都嚇得躲远远的,没人敢靠近他。
    自从三少爷受伤,他就时常发狂发癲,摔东西、打骂下人。
    这下好了,唯一子嗣也没了。
    他能不疯癲吗?
    奴婢还听说,他院里之前就有別的丫头被三少爷欺辱。
    之前畏惧三少爷,没人敢吭声。
    如今三少爷成废人了,幸灾乐祸的人可是不少!”
    上一世,程文广接连祸害好几个清白姑娘,还逼得两人跳井自尽。
    如今终是失了祸害姑娘的能力。
    算他得了报应。
    楚瑶忽而想起程怡,“这几日怎么没见二小姐身影?”
    “前几日,二小姐跟老夫人说她同几个手帕交有约,老夫人也没怎么管。
    二小姐最近几乎日日出门。
    就是三少爷受伤,也没耽误她出门。
    这不,今日侯府出了那事,二小姐还是打扮得枝招展出去了。”
    楚瑶知道,程怡这哪里是同手帕交有约,八成是跟荣府世子荣诚有约。
    算了,她一个侯府千金,有祖母兄长管,哪里轮得到她瞎操心?
    就算长嫂如母,她上头还一个大嫂。
    哪里要她楚瑶费心费力不討好?
    不一会儿,秋香进来稟报。
    “少夫人,刚刚秋夕院匆匆请草安堂的小刘大夫来了。”
    “可知程锦汐什么情况?”
    “他们关著门,声音又刻意压得很低,只听道程姨娘嚷了一声,怎么就保不住了?奴婢猜测,应该是说程姨娘腹中胎儿保不住了。”
    楚瑶听闻皱眉,思索片刻道:“嘱咐姨娘一声,小心程姨娘,切莫被她赖上。”
    “是。”
    “咱们送去草安堂的人,找到草安堂存有禁药的证据了吗?”
    “说是已经找到部分了,还差一样,入库单,不过少夫人放心,他已经有眉目了。”
    “好,让他儘快弄到。
    务必一次扳倒草安堂。
    没了草安堂小刘大夫帮忙,我倒要看看程锦汐还能靠谁弄那些禁药?”
    “是。”
    见秋香出门了,秋月拧眉问:“少夫人,您是觉得程姨娘会陷害姨娘?”
    “不確定,我只是担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有滑胎风险也有一阵子了,对外却一直宣称胎相稳固,还用了那么多保胎药。
    如今確定保不住了,可她依旧瞒著消息。
    就连世子也不知实情。
    岂不可疑?
    依我看,她既然知道自己这胎保不住,保不齐她会拿腹中胎儿做文章陷害旁人。
    她恨我,更妒恨灼然夺了世子的宠爱。
    提醒姨娘一声也是好的。”
    “是。”
    ……
    肃亲王府。
    “三爷,程世子送来拜帖,说是明日想请您赏脸喝茶。”
    “喝茶?”
    萧逸唇角带著讥笑,“告诉他,我没那閒工夫。若是去赌坊,你倒是可以陪他一陪。”
    卫夏很快回来,“爷,程世子说他戒赌了。”
    萧逸將手中书册往桌案上一丟。
    “戒赌?他不是才上手吗?怎么这么快就戒赌了。他欠赌坊的债还上了?”
    “属下昨日听赌坊的人说了,程世子已经平帐了。”
    “输了八千多两吧,他一时间哪来那么多现钱?可是那个女奸商给补的窟窿?”
    “不是女——楚小姐垫的,属下听说,是侯府卖了个庄子,拿庄子钱还的赌债。”
    萧逸哼笑一声。
    果然如此。
    那个女奸商果真小气得紧。
    “爷,那程世子的拜帖还接吗?”
    “不接。告诉他,王府只有赌坊欢迎他。”
    “爷,您这是还要他继续输钱?”
    “想巴结我,哪里那么容易?我倒要看看他是想继续巴结我,还是戒赌?”
    ……
    秋夕院,程锦汐正焦急看著门外,小丹怎么还没回来。
    她一手附在肚子上,心中焦躁不安。
    前几日肚中胎儿频繁躁动,从昨日开始动得却越来越缓,越来越少。
    金武说,她和腹中孩儿的缘分已经尽了。